冰封A座

托尼·斯塔克站在彼得·帕克家的公寓门前，在抬手按门铃之前，再一次试图冷静下来，以便重新矫正自己此时此刻的行为。

今天是圣诞节假的第四天。

按照原先计划，他此刻本应该待在家里，以做物理试卷为掩护，在自己的书房里将小Mark两条腿上的关节处好好检查一遍，找出材料过度磨损的原因。

然后他将以出门买《DC高中八年密卷》为借口，去银河咖啡馆找火箭下订单，那么赶在开学时，他就能拿到相应的材料了。

所以，为什么会答应彼得·帕克来参观他的阁楼实验室呢？

想来想去，只能怪平安夜那晚在银河咖啡馆玩乐高玩得有点忘乎所以，以至于当彼得一脸惊叹之色看着他拼出来的作品并由衷赞扬“这可太棒了，我们叫它复仇者大厦怎么样”时，自己小小地骄傲过了头，心情大好。然后这家伙竟然趁此机会得寸进尺地邀请他到自己的实验室参观，而自己就这么晕晕乎乎地答应了！

再思及当晚连一贯不食人间烟火的幻视竟然都能破天荒地教妹子下棋——

唉，真不知是银河咖啡馆有毒还是圣诞节有毒。

在脑海里将自己的抽风式决定成功甩锅之后，托尼硬着头皮按响了门铃。

彼得·帕克和自己孀居的婶婶住一起，据他本人描述，婶婶给了他充分的自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在托尼看来，这位婶婶能放任彼得这么多的自由，可能是因为她自身的生存能力都有限——

理由是热情的梅婶招待托尼的那一大盆蔓越莓面包。

太难吃了！

长期生活在矜持自持的环境中，一个托尼·斯塔克并不自知但其实“就是这样”的事实是：他和他的同窗的画风其实和一只玳瑁波斯混迹在一群雪橇三傻之中没什么两样。此刻，他努力保持得体微笑，十分勉强地接受着第二片面包，并且听着梅婶的啰嗦：

“彼得非常崇拜你！你可能不知道，彼得高一去参加神盾博览会时候是我送他去的，你要知道在看过你的设计之后那小子的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整个鸡蛋！哦那真的是我头一次瞧见他脸上有这种叫做‘崇拜’的表情，毕竟，咳，我的智商可没他那么高！”

托尼：“……”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低头咬了一口面包，并且在心里将迟迟不现身的彼得骂了无数遍。不过他无声的暴力召唤很快奏效了，彼得从储物间走了出来，一只手还在试图将后脑勺上翘起来的一撮呆毛压平。看到托尼面前那一筐“爱的面包”，他有些局促，干笑着打了声招呼：

“嗨，不好意思，呃，我又把阁楼整理了一下。”

“是的是的，又一次，”梅婶忙不迭补上画外音：“他这两天每天都整理一遍，为了迎接你参观，布局都换了好几遍。”

“托尼：“……”

“那我们上去了，”彼得看向托尼，然而后者仍然看着手中的面包，他觉得自己从对方的侧脸上看出了一种愁苦表情（托尼：我不是我没有），于是上前两步将那块面包抢了，对他说：

“我们，呃，上去吧。”

谢天谢地。

面包不用吃了，单方面尬聊也不必继续了，托尼满血复活，他站起身，很礼貌地对梅婶道了谢。

阁楼的入口是储物间中搭在一隅直通天花板的梯子，在托尼抬头检视的当儿，彼得又探头出门，对梅婶强调道：

“中午不在家吃饭，我们出去。”

再次谢天谢地。

托尼听到了这句强调，心情更好了些。

毕竟，从那块面包来看，他实在不敢对梅婶的厨艺有更多期待。

可能从来也没有对自己婶婶的厨艺有过期待的彼得三口两口便将那片非常难吃的面包片解决了。他率先上了梯子，将天花板上的顶盖揭了开来，低头对托尼道：

“上面是个平台，很好走的。”

托尼点点头，然后看着彼得很敏捷地爬了上去，像只八脚蜘蛛似的，很雀跃地接近他藏满宝藏的巢穴。

“听起来是一次不错的拜访哈。”

银河咖啡馆中，火箭给坐在吧台的托尼和罗德端上了咖啡，并且非常精确地从托尼登门拜访的吐槽中听出了对彼得的赞赏和羡慕之情——完全抱持理解和支持态度的家人，独立的、被尊重着的私人实验室，一应俱全的操作台，以及充裕地要命的课余时间。

罗德也是。

所以他很快抓住了托尼话语中的重点，强调道：“那面包真的有那么难吃？那他真是个小可怜。”

可怜？

托尼不由回忆起彼得三口两口将自己吃剩的那片面包消灭掉的样子，继而冷哼：

“他早就习惯了。”

罗德：“……”

他换了个姿势。直觉告诉他托尼还有些什么想要说的话，斯塔克先生就是这样，在他打算要毒舌的时候，他的话匣子就像一挺火力不歇的加特林M134，但让他掏出些发自肺腑的话却并不太容易——

除非他愿意。

“我说伙计，你让我花三小时车程过来，不会是专门听你吐槽帕克的婶婶以及婶婶的面包吧？”

托尼没有接口，沉默片刻，将咖啡仰头干了，才道：

“我决定报考神盾研究院。”

罗德：“……”

开什么玩笑，这是放着家里的亿万家产不继承打算和老子娘死磕到底了吗？！

 “为什么？”

罗德好奇道：“你的汽修配件事业只是业余爱好吧？业余，爱好，不是主业好吗？！”

要知道，斯塔克家族可不是普通的豪门，而这个不普通的豪门里只有托尼·斯塔克一个继承人，就罗德所知托尼在踏入漫威中学的第一天早已经注定了高考结果：他会去麻省理工，就像他的爸爸和他爸爸的爸爸一样。

无论何时何地，“汽修配件”几个词总能让斯塔克炸毛，但这次他只是叹口气，恹恹地例行公事般反驳道：

“那不是汽修配件。那是——”

那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发明。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所以除了研究者自己来亲手守护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彼得·帕克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说这句话时，这家伙穿着磨毛了袖口一眼看上去就很有年纪的旧家居服，后脑勺的头发翘得像几根狗尾巴草，一屋子瓶瓶罐罐逼仄地拥挤在他身后，随便伸一根小指头推倒其中一个就能毫无疑问地引发整个阁楼秘密基地的大崩塌。

——但这一切却光芒万丈。

反观自己，难道毕生的命运只能是赚钱吗？

太无聊了。

罗德瞧着斯塔克的眼神不太对，不由紧张地抓住他胳臂，紧了紧。

“嗳，你想清楚，你不会想把斯塔克家族的商业帝国扔在一边吧？你分清主次啊托尼同学！”

上帝啊，他应该早在罗杰斯带着托尼去神盾研究院的时候就阻止的，只是他真的没想到，罗杰斯那种理想主义又很执拗的家伙的言行，竟然真的能影响斯塔克家见多识广眼高于顶的继承人。

托尼这会儿倒是应了他的话，点点头：“你说得对，所以我打算劝我爸入股神盾研究院。”

罗德：“……”

做出了人生大决定的不止托尼同学，还有旺达。如果此时此刻罗德和快银能够碰个头，就会发现托尼相对而言还是理智的。

最起码他所做的事情成功率还有那么一点儿，而旺达——

“你这个设想成功率是负的。”

快银一手托腮，看着旺达翻箱倒柜，挤兑道：

“现在从头开始学习是不是迟了点？毕竟你的班级排名挺稳定的，很稳定地排倒数。”

旺达冷哼一声，甩给弟弟一个文绉绉的词：“你是自我设限。”

“你是白日做梦。”

快银矮身躲过旺达砸过来的笔记本，毫不犹豫的回敬了一句。

自从平安夜那一晚，幻视叫她下棋之后评价了一句“不错”之后，旺达就魔怔了，坚决认为自己的无穷智商和潜能其实都被妥妥帖帖地封印在大脑深处，只等待幻视来开启。为此她翻出了从高一开始的所有课本，从头学起，誓要把自己丢掉的一切补起来。

可是，开什么玩笑，下棋对手是索尔的话就算换成快银也能得一句“不错”吧？毕竟索尔可是出了名对下棋不开窍的人，就算身旁有个天才洛基也带不动。

“我说，”快银不甘心地再次凑了过去，耐心劝说道：

“永恒禅学院招收的不但是智商极高的人，而且还要经历各种面试考核，现在自招季都过了，你现在开始补习是不是有点迟？”

旺达闻言哼了一声：“波拉里亚又不是只有永恒禅学院一所学校。”

快银：喵喵喵？

没听说波拉里亚有其他公立和私立大学啊？啊不对！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难道你要考X学院吗？！”

说实话，长期以来，对于旺达那种要去永恒禅学院刷盘子的决心，快银一直是听听而已。开玩笑，他们俩要不去上大学，老爹估计会敲断他们的腿。但是，如果父亲要知道女儿要去X学院上学，恐怕就不是敲断她的腿那么简单了。

“你是昏了头吧？”快银着急道：“你忘了咱爹和泽维尔教授那水火不容相看两厌的关系吗？！心理咨询师，是咱爹最讨厌的职业没有之一，你还偏要跑到心理咨询辅导的大本营去，你是不是不要父女关系了？！”

“相看两厌？我看不一定。”旺达不服气道：“你不是也偷瞧见过吗？老爸日记本里明明有一张他和泽维尔的合照！”

快银由衷觉得自己的三人小家庭岌岌可危，他抖手指着门：“行，那你去，现在去，告诉老爸你要去X学院，我看你能不能两条腿出去两条腿回来？！”

旺达：“……”

不由自主怂下来。

半晌，她才挣扎则开始努力争取把快银拖入自己的战壕：“我这次真的不是任性啊，你想想，我们高三年级那么多人，除了斯特兰奇，只有我和幻视说过好几次话，我有责任有义务照顾他、陪伴他，保持他和这个世界的连接，对不对？X学院出来的学生都是社会工作者，我觉得我的性格挺适合的。而且你看咱们俩小时候不是多半还是被瑞雯阿姨带大的吗？瑞雯阿姨可是我们州最优秀的社工组织的负责人，我以后和她当同事，不好吗？”

“你还提瑞雯阿姨，老爸最生气的事就是泽维尔像个传销头子一样把瑞雯阿姨给诓骗到X学院了！瑞雯阿姨可是材料物理专业的高材生！本来要和老爸一起经营钢铁厂的！”

快银气呼呼道：“你快别作死了吧，真的，你中意的对象和学校在我看来难度都是地狱级别的，比让罗杰斯报考红房子芭蕾舞学校还要难！”

旺达仍想着负隅顽抗：“你再想象一下，如果幻视能和我们成一家人——”

“那我就把索尔的杠铃吞下去！”

快银斩钉截铁地断言：“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幻视那性子绝对是注孤生的主儿，敢问你们俩直到现在为止除了补课和下棋之外有什么其他共同语言吗？一个教一个被教，你们俩的关系和你同希尔灭霸海拉等等等等的师生关系有什么两样？！”

旺达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快银见状，决定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将旺达脑袋里的水统统控出来，然而刚张了口，楼下传来万磁钢铁厂厂长的高声召唤：

“旺达！你的电话！”

正在控水的旺达同学恍若未觉。

快银转身打开房门大声问：“爸是谁打来的？”

“她同学！一个叫幻视的！让她快点儿下来！”

快银：“……”

片刻前还在发怔的女孩儿兔子一样从自己兄弟身边蹿了出去，飞速冲下楼去接属于她的电话了，快银因为过早预见到自己家中迟早要出现一场大地震，决定在这个美妙的假期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便有朝一日能够有资本帮旺达在老爸面前说几句好话。

只是他真的想不通啊想不通！幻视给旺达打电话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