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更选手,阅文前烦劳先看置顶,简单事,简单做。

【仙流】龙卷风(5)那个起点

时隔多年之后,仙道仍然对那天下午的一切记忆犹新。好奇怪,那不是他第一次同流川打球,也不是最后一次。但偏只那一天,偏只那一段有着爽朗微风和澄澈青空的秋日午后,在滨海公园简陋的水泥地坪篮球场里,他记得橙色皮球每一次落入篮筐的方式——

它在地上高高低低地弹越,在半空中划出或长或短的轨迹,黑色纹路的旋转令人目眩,打板的声音清脆又利落,好似有了生命的活物。

同样记得的,还有流川的眼睛。

仙道能够很轻易地从那双眼睛中读出坚毅斗志和偶尔的不忿,间或有被它成功蒙骗,防守失败;他还在那天头一次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了“高兴”,这情绪隐没在少年已经相当高杆的重重假动作之后,只有在追寻篮球入网的间隙,才能浮现一闪即逝的分毫。

他曾一度将这种深入骨髓的“记得”,归因于自己的好胜心:因为太过好奇参加完青训营之后的流川枫到底变化了多少,所以不由自主耗费一百二十分的心神去探寻和观察;因为用心非常足够,所以生成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这看似自圆其说的理由在头脑里坚持了很久很久,直到他重新检视内心,回溯过往,才恍然了悟——

那段记忆,是沉湎起点。

 

棋逢对手的比赛,打起来总是很痛快。往日球场上的单兵相接,双方都在彼此手下吃过亏,是以仙道非常清楚,流川是个很会动脑筋的人——最起码在球场上是这样。他带球突破的步伐异常灵巧,也很坏心眼,想要晃倒对手的意图昭然若揭。于是仙道果决出手,在身体重心已然岌岌可危的瞬间,仍然尝试阻截。几乎同时,流川一手抄起篮球,堪堪避开他横拦而来的小臂,抬手跳投,将篮球丢了出去。

仙道还是没能稳住身形,视线随篮球入网的同时,向后踉跄一步,电光石火间,被流川一把握了手臂,止住退势。

仙道:“谢啦。”

但流川没有看他,而是将视线搁在他脚边不远处。

仙道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瞧过去,发现一大一小两只蜗牛,正从自己后退一步便会踩到的区域,慢慢爬走。

仙道:“……”

这家伙眼神倒是分外好使。

篮球弹跳几下,兀自滚停在一边。两个少年一时动作静止,齐齐盯视着这背负重物的小东西们在水泥地上努力行进,身后拖出一道湿漉漉的痕迹,在阳光照射下微微发亮。

首先不耐烦的是流川枫。

他走上一步,俯身将蜗牛捡了起来。但他没有直接将之丢进篮球架后面的树丛中,而是返身出了篮球场,抬手将它们搁在了一株榧树的树干上。

仙道就地坐下,看着他强行给蜗牛搬了趟相距甚远的家。待流川走回,他将放在一旁的宝矿力抬手递了过去,好奇问他:“为什么放那么远?”

流川接过水瓶,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他并不算是喜欢聊天的人,如果可以,他更喜欢吐槽。虽然平心而论仙道彰并没有多少能让自己吐槽的地方,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就必须要同他聊天,尤其是去聊仙道主动发起的话题。

这种被动感让自己莫名有点不爽。

流川灌了两口水,发现仙道仍然兴味盎然地看着他,等待答案。沉默片刻,他开口道:

“你刚才算犯规吧?”

仙道闻言一怔,下意识去回想:“……我没有碰到你啊。”

虽然抬臂的角度的确有些勉强,但那动作应该是合乎规范才对。

流川:“你有一步向前了。”

防守方朝持球方上步,的确算防守犯规。仙道有点懵,仔细回忆片刻,迟疑道:“……有吗?”

流川:“是向前,不然我不会勉强投。”

在进攻同时诱导对方犯规,运气好的话能够获得额外得分。县大赛同陵南一战,他已经从仙道彰的手段中充分领教这一招的巨大杀伤。此时此刻原样回敬——

嗯,理所当然,恰如其分。

他俯视还有些怔愣的对手,一脸认真:“所以我应该有罚球。”

仙道:“……”

他突然有点拿不准了。毕竟只是瞬间的动作,自己注意力都在胳臂上,至于那跨出的一步究竟是否算犯规,说实话除非有裁判当场裁决,事后再论都是无益。

而显然流川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在看到仙道一时困惑的神情之后,很快中止了这场讨论,转身去捡球,并道:

“不过,没有第三人在,算了。”

嗯?

这就算了?这么干脆?

总觉得这突兀而来又突兀终结的讨论有点怪怪的,但具体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仙道蹙眉沉默,看着少年弯腰将篮球抓了起来,掂了两掂,而后转身同他对视,吐出一句非常欠揍的话来:

“——反正一样会赢你。”

此刻赢不到,便在下一刻赢回来。更何况能成功掌控对话主旨,将仙道堵到哑口无言,流川枫的心情愉悦得很。尤为令人满意的是,他看到仙道彰笑了,那种笑容他很熟悉,它由斗志之火引燃。

它只代表四个字:我不会输。

 

虽然打球打得很尽兴,但同时也将时间的流逝抛在了脑后。这次的单挑终止于流川,持球的他在同仙道对峙的当儿,突然神色一变,直起身来,返身便跑。仙道原地愣了一秒,才猛地意识到:

坏了,粉红小车车!

俩小伙子一前一后撒腿撤离篮球场,一路狂奔,最终汗流浃背地站在已经关门落锁的自行车修理店门前,并肩石化,呆在原地。

不知何时,暮色已给天边悄悄披上霞衣,黑色大鸟并排停在瓦檐上,冲两人拖长了声大叫。

白——痴,笨——蛋。

“……对不起啊。”

虽说忘记时间是两人共同的锅,但毕竟是自己先发起邀约,仙道挠挠头,自觉尴尬,首先出言问:“那车……明天上学要用是吗?”

流川:“……嗯。”

每次自己的车出问题之后,都是用纯子阿姨的这辆车救急。如果只是从家里到学校,也不是非骑车不可;只是他每天清早会在另一处小公园早训,从小公园到学校,电车并不顺路,骑车会方便很多。

“不如你明天先骑我的吧。”

仙道思索片刻,建议道:“我家就在前面,取一下很方便。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明天我来帮你拿车,顺路带去学校,正好可以晚上训练时交接。”

流川:“……”

这主意,听起来似乎不错。

他将搁在店铺紧闭卷闸门上的视线,调回仙道脸上,问他:

“你不骑车?”

“很少,”仙道耸耸肩:“我一般搭电车或者直接跑步。”

跑,步?

看来这家伙日常也并不松懈。

自己要不要试着放弃一下骑车打盹儿的须臾时光,改成跑步训练呢?

可是就不能多睡了啊……

啧,有些可惜。

流川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脑袋里天人交战。

仙道从他微微出神的黑亮瞳仁里看到自己的脸,一时觉得有些好笑。他发现球场外的“流川枫”和他已然熟悉的那个对手“流川枫”很不一样,后者身具简单纯粹的斗志和锋利无匹的锐气,前者却不知怎的,仿佛周身被一层软乎乎的小气泡所环绕包围,那些小气泡是由内生发的好心肠,是难以捉摸的小别扭,是捞不住重点的天然呆。他不能完全了然流川枫的所有心思,但却在此刻前所未有地觉得,眼前这小子,再怎么在球场上张牙舞爪,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刚从国中爬出头的稚嫩小学弟嘛。

思及至此,他伸手向他眼前一晃,让他回神,继而抬步先行:“

“就这么定了,跟我去取车吧。”

 

仙道家的棋馆在一个闹中取静的丁字路口处,从棋馆一楼后门穿过,是个小巧庭院,然后才是后宅。流川本以为在门口等等便可,看仙道这副直接把人一路往里领的架势,不由在庭院里停了步子。

看他止步不前,仙道一边换鞋,一边解释道:“我爸妈去东京探望长辈了,家里就我一个,不用拘束。”

向来不喜欢麻烦的流川直觉事情已经向着给仙道和自己添很多麻烦的方向发展,于是果断摇头道:“在这儿等就好。”

仙道不以为意,笑道:“那你随意,等我去找一下车钥匙。”

流川环顾四周,而后在廊下坐了下来。

他身边不远处,摆着一副落满黑白棋子的棋枰。庭院一隅的醒竹在石板上轻轻磕出声响,小雀啄落四照花的红色浆果,渐沉天色在这方小院中层层涤荡,沁出最慵懒也最纯粹的安宁。

这一切让流川枫不由想起祖父的宅院。

小的时候,自己也曾在这么一方很相似的院落里,踩在绿茵茵的草地上蹒跚学步,揪下重瓣棣棠的花叶,看水流载着它们沉浮。院里的石灯上覆着一层碧色的苔藓,戴着老花镜的祖父坐在旁边的摇椅上,放下手中纸页泛黄的古籍,伸臂将自己抱起。

那是很久以前了。

久到自己几乎都已经忘记了。

仙道的脚步由远及近,他将一串钥匙和一只骑行灯搁在流川怀里,然后坐在他身边换鞋。

“今天是有点仓促,有机会欢迎你来做客。” 

他一边系鞋带,一边道。

流川低头看着灯和钥匙,“嗯”了一声,回应他这番客气。仙道听出了其中的敷衍意味,半开玩笑道:

“我家这么没有吸引力吗?这庭院可是专门请人来布置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脸看向流川,又一字一顿地补上一句:“我还有好多NBA球赛刻录带——”

果不其然,片刻前还处于敷衍状态一手托腮的湘北王牌,放下手臂,坐直了身体。

小学弟的前后变化实在太过明显,仙道不由莞尔。他努力忍住笑意,继续道:

“可以借给你看。不过今天的确有些晚了,再不出发,天要黑了。”

他将停在棋院一楼的自行车推出门,把骑行灯装在车头,再一次提醒道:

“大概是过了陵南的第二个十字路口之后那一段,没有灯,可别变成第二个植草哦。”

流川微垂着头,接过车把,信手压了压。仙道看他好似有点心不在焉,又补充道:

“明天见,至于你的车,会全须全尾带过去的,放心。”

流川抬头看向他,张口却并非道别:

“80年约翰逊首战,你有么?”

嗯? 

仙道一怔。

自行车一侧,紫金相间的钥匙扣在暮色中轻轻晃动。

他下意识回忆片刻:“如果你说的是魔术师的出道首秀……好像没有……”

“我有,”流川很快接口:“可以换。”

仙道:“……”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小子从方才开始已经在打录像带的主意了?!

“好啊,”他点头应允,看着流川利落地抬腿跨上车,又忍不住好奇多问了一句:

“是不是除了篮球,你对别的一切都不在意?”

流川:“……明天见。”

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在自行车和录像带的面子上道了别,而后蹬车出发。白色自行车迅速滑了出去,带起一阵雀跃的风来。

仙道站在家门前,看着那辆车很快消失在街角处,一下午全身上下叫嚣着沸腾搏动的热血,在此刻才慢慢静伏下来。秋季的夜风,吹过蒸腾汗水的脊背,带起一阵鲜明的凉意,也驱走了这短暂放松时光里的酣畅和痛快,让书房里那一叠数学试卷恰到好处地回归到了脑海当中。

头疼。

他挠了挠头,返身回家,顺便嫌弃了自己一嘴——

仙道彰,是不是除了逗流川枫,你今天没有别的正事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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